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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在场》2016·秋 | 吴昕孺《路口:风景旧曾谙》

2016-10-23 吴昕孺 在场主义散文

作者简介

吴昕孺,本名吴新宇。曾获安徽文学奖、新散文奖、《海外文摘》文学奖等。有作品进入各种年选及语文试卷,并被《散文选刊》《中篇小说月报》《诗选刊》《小说选刊》等转载。已出版长诗《原野》,散文集《声音的花朵》《远方的萤光》,中短篇小说集《天堂的纳税人》,长篇小说《高中的疼痛》《空空洞洞》等二十余部。现为《读者》《散文选刊》签约作家,湖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、湖南教育报刊集团编审。



路口:风景旧曾谙文/吴昕孺


  长沙县路口区高桥乡罗岭村新屋组。

  在我的青少年时期,这句话挂在嘴边、握在手心、粘在脚底,是闭着眼睛、捂着耳朵、捏着鼻孔念出来都不会结巴走样的一句话。它是我的老家,血脉相传之地。五间土砖房,母亲炊火,父亲打井,姐弟妹三个发蒙读书,这里凝聚了家庭的一切元素。

  后来我到全国各地旅游,发现很多地方都叫路口。本来嘛,十字路口、交叉路口随处皆是,取这个名随意又顺口。也有一些地方叫高桥,相距不远的长沙市就有“高桥大市场”,看来高桥也不少见。我以为,与“罗岭”重名的地方必定很少。不料,我的安徽文友江飞,他的老家也叫“罗岭”,我们总以“老乡”相称,虽然两个“罗岭”相距千里。

  发源于双江乡金井水库的金井河是长沙县中部的一条重要河流,也是我生命中的一条重要河流。中国的河流大多从西往东流,金井河却从长沙县的东北部,向西流———它经过的金井镇是我高中毕业的地方。接下来是高桥,我的老家所在地,金井河在这里接连穿过高桥、罗岭桥、虹桥,我老家的那一段叫罗岭河。向西走十余里,便是路口镇上,小时候去外婆家的必经之地,那里供销社卖出的糖包子和油粑粑让我至今口颊留香。从路口再向西七八里,是我的出生地九木,那时我父亲在九木中学(原长沙县八中)教书。从九木南行五六里,就到了我外婆家金江坝。最终,金井河在果园镇枫林港流入著名的捞刀河,随捞刀河去湘江、洞庭湖、长江,汇入汪洋大海。

  罗岭河从我家门前过,中间隔着数十亩田畴。河约四十米宽,春汛时洪水可以淹没罗岭桥的桥墩,离桥面已经很近,但从未见洪水跑到桥上来过。这时,村民像过节一样,不顾洪水进了自家大门,拿着网兜、簸箕、竹篙之类的器具,或蹲或趴在桥面上,伸手到水里去拦截上游冲下来的西瓜、木头、树根,还经常捞上来一只拖鞋、一件衣服或一头乳猪的尸体。一年大部分时候,罗岭河水和缓而清澈,颇有泉水叮咚的意味。河滩上青草丰茂,大片平整的沙地十分好玩。我在那里洗澡、晒红薯丝、割牛草、摘猪菜,还在河滩上捉过一只大如桶底的脚鱼。从不表扬我的父亲,看见我光着膀子、用上衣裹着个大脚鱼回来,破天荒笑着说:“这次可以打70分。”

  罗岭河北岸是当地的最高峰罗岭山。小时候,听说山上曾有只精怪,喜欢吃人,有一天被雷打死了,血染红半个山坡。因此,我们总对那山生着畏惧,又忍不住常去看看,果然发现侧面山坡上有大片红色印迹,不知是土壤中铁元素氧化的结果,便一心认定是那只吃人精怪所流的血了。后来,很多人说,站在罗岭山的山顶,能看到长沙火车站的“辣椒”火炬。这对我们有莫大的吸引力与煽动性。同学们一传十,十传百,个个摩拳擦掌,高度亢奋。于是,我组织了几名“敢死队员”,在一次放学后没有回家,直接向罗岭山顶峰发起冲击。刚上罗岭桥,一名成员不巧碰到他父亲,被逮回去了;到山脚,有两个突然腿软,打起退堂鼓走了。剩下四个渴望看到火炬的小子,循着一条比羊肠还窄的小径进入山中。好不容易到半山腰,小径彻底消失了。这时,又有两名成员提出回去算了。我不甘心,拨开高大的灌木,钻树缝,攀石岩,竟杀出一条血路。当我攀上最后一道峭石,钻出密林,眼界陡然开阔,呼吸也不急促了,耳朵里灌满风声。

  山顶是一方小小的狭长型平地,我们叉着腰巍然站立,踌躇四顾,只见天外有天、山外有山,哪里能看到长沙火车站火炬的影子!不过,这不要紧。我们看到平日热闹繁华的高桥镇,原来只是巴结在山脚的一小撮房屋,就像我们不小心掉在作业本上的一团墨。罗岭河又长又弯又细,仿佛从某个女生头上掉落的发带。我们的学校最搞笑,陈立生说,黄黄的像一堆狗屎。接着,我们站在上面兴奋地找自己的家,童超的家在罗岭桥头,最容易找。他说,他看见他哥哥从屋里扛着锄头出来,比一只蚂蚁还细。陈立生说,比一只蚂蚁还细怎么能看见他扛着锄头?童超理直气壮地答道,我哥哥每次从家里出来都扛着锄头的。我看到了绿树掩映中自己的家,我非常希望看到我姐姐出来,她头上最好扎着漂亮的蝴蝶结。但等了好久,她也没出来。第二天到学校,同学们纷纷涌上来问我们看到火炬没有。我们四个从没对过口径,但都说,看见了,那火炬好高好大。中途退出的三个同学简直无地自容。

  现代的长平公路与长湘古道在长沙县东部、距省城45公里处交叉,故名路口。几千年以前,就有先民聚集于此烧荒垦殖,结庐而居。路口是长沙县的一个大镇,长沙县立一医院正在交叉路口上。镇东一公里,有一处甚不起眼的隘口,多少车来人往,都不曾注意到它。但你如果走进去,就会发现曲径通幽,别有洞天。这里叫大山冲,现在是国家级森林公园。

  大山冲位于幕阜山余脉的西缘,最高峰乔才坨海拔216米,最低处秧田坝海拔仅55米,相对高差为161米,因此地貌高下相形,参差互补,层峦叠嶂,形成一个长约2.5公里、宽约1公里的山体密集型狭长山冲。冲内,峰与峰相连,路与路相接,岔与岔相通。山势如迷如幻,道路似断却续,仿佛误入八卦阵一般;走起来却移步换景,青山溪水,云飞雾涌,恍若置身于万花筒中。

  由于相对封闭的井式空间风格,大山冲有着它自己的小气候:光照时间比周边短,空气湿度较周边大,每到夏季,长沙炙热如火炉,这里则一派清凉。更稀罕的是,这种空间风格聚落了一份深沉的安宁,这份安宁来自远古,来自早已消失的自然物候,来自人类未曾鲁莽开垦的遗忘,来自我内心深处对故乡的惦念。可在儿时,这份安宁竟戏剧性地惊扰了我一回。

 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长沙县委党校设在大山冲里。有一年,父亲在党校学习。妈妈某天突发奇想,早早吃过晚饭,带着我和姐姐从罗岭步行去大山冲。虽是傍晚,冲外夕辉满天,光亮如昼,一进冲,则光消影浓,凉意侵人,绿黝黝的大山里阒寂无人,一声鸟叫都要吓我们一大跳。我和姐姐一左一右,紧紧攥着妈妈的手,妈妈手心里湿溜溜的全是汗。幸好走不多远,一人骑自行车迎面而来,那位叔叔是父亲的同事,妈妈认识。我们看到人,管他张三李四,高兴得跳起来。那位叔叔二话没说,将车子掉过头,姐姐坐在前面车杠上,妈妈抱着我坐在后座。我记得,自行车一直在转弯,有时是强烈的S型,叔叔的身体也跟着变形;有时则是几乎圆满的O型,仿佛回到了原地。坐在车上十分别扭,好几次我感觉要从车上被掀下来,那位叔叔不停地转过身子叮嘱我们,抓紧,抓紧。

  叔叔的车子还没停稳,妈妈抱着我就滑下了车。一栋陈旧的红砖楼房矗立在我们眼前,窗户里透出度数很低的、晕乎乎的电灯光,附近庞大的山体加深了夜色,古木如剑戟参天,四周不见水,却莫名其妙地传出幽泉的声息……我终于忍不住,害怕得哭起来。我一哭,山鸣谷应,好像有人在故意学我,我哭得更来劲,谁都劝不住。父亲对我们的到来大为吃惊,但我的态度更让他尴尬,无奈,他只好借了那位叔叔的自行车,连夜把我们送回罗岭。

  大山冲的植物多达430余种,胸径在40cm以上的大树比比皆是。早些年,被誉为“活化石”的水杉林,其一枝叶片换回五吨钢材,轰动世界。生长在塘坡中的池杉,受季节性水淹的影响,树干基部膨大成纺缍形,形状奇特。第四纪冰川留下的红豆杉至今仍寄托着对远古的相思。而比红豆杉更为古老的孑遗植物珙桐更有坚忍之心与和平之志,每当仲春,珙桐花开,一页页白色苞片在绿叶间浮动,犹如万千鸽子在树梢枝头振翅欲飞,异常壮美,珙桐因此被誉为中国的“鸽子树”。公园内有两座小型水库,野猪出没,白鹭翻飞,还有穿山甲、蛇类、野鸭等珍稀动物。大自然在这里,老有所养,幼有所乐,是一个和睦、美好、祥和的大家庭。

  大山冲对面是花桥,过去里许便到了香火旺盛的东兴寺。东兴寺有近千年历史,住持已达39代。它虽不在名山大川,但姿容古朴,气宇轩昂,慈悲济世,度人无数,是长沙县较有影响的寺庙之一。

  从路口沿长湘古道南行六里,至上杉市。这里算得上是路口镇的余绪,有五七干校、乡卫生院、长沙县八中等单位,从1979年9月至1983年7月,我随父亲在这里生活了四年。在由五七干校改成的路口中学读了三年初中,在长沙县八中读了一年高中,随后才转学到位于金井的长沙县九中,1985年从那里考取湖南师范大学。那时的上杉市除了上述单位,只有一个买卖商品的供销社,其余便是民居,吃碗粉都要走一里多路。

  从上杉市再南行十余里,便是有名的麻林桥了。麻林桥的得名一直是个谜。据说很久以前,这里住着一个家财万贯的王婆婆,她前夫去世早,膝下无儿女,便去庙中求神,希望能赏赐一子,情愿倾家荡产,做一辈子好事。回家后,她千方百计找好事做,想起自家门前的河边有一个大缺口,深数尺,宽丈余,过往行人不得不绕很远的路,便决定在这里修桥。她召集乡民,大兴土木,忽然来了一个老头,手里牵着一个小孩。老头对她说,你们这样修是白费力气,钱丢到水里,响都不响。王婆婆见老头声宏目亮,似有神力,连忙问计。老头把孩子交给王婆婆,卷起袖子,挥起两膀,不知从哪里扛来一块数千斤重的麻石,来到缺口边,一搭而成,众皆欢呼。王婆婆把老头和孩子带到家中,得知老人姓蛮,前妻身故,仅一幼子。王婆婆满心喜悦,当即和蛮氏结成连理,遂得子之愿。从此,人们便将那座桥叫蛮人桥。世世代代这么叫,由于字音演变,成了现在的麻林桥。

  过了许多年,麻林河东头又住着一个家徒四壁的王婆婆,她有一个儿子。儿子进财很想读书,王氏无计可施,便将他送到铁头岭邹员外家去放牛。邹员外乐善好施,儿子长春与进财同龄,都是14岁。进财到邹府后,每日里赶着八头牛到南山放牧,起早摸黑,将牛养得膘肥体壮,其老实勤快、聪明灵泛,深得邹员外喜欢。一日,进财放牛时发现牛一反常态,跑到一座山坡上便停下来,八头牛鼻子围成一个圈。他从牛缝中钻入圈内,只见一只大麻鸭躺在草坪上。他看了惊讶不已,因为这只鸭是他去年见一群鸭蹿入秧田,用石块失手打死的。当时,他将死鸭塞入这块坡地的茅草中,不料一年过后,它身上居然还有体温。进财将鸭子在原处好好安葬,并做了一个记号。三年后,母亲王氏病亡,进财向邹员外哭诉,员外问他有何难处。进财扑通下跪,向邹员外哀讨一块地安葬母亲。员外慨然应允。进财就要了埋鸭子的那块坡地做母亲的坟茔。此后,进财一边放牛,一边读书,十年磨砺,28岁的他中了秀才,次年乡试中举,而后青云直上,京试再中进士,35岁已是朝廷的翰林学士,在家乡拥有粮田万亩、大厦千间。而邹员外的儿子长春,在员外亡故后,仗着家宽业大,终日赌博,花天酒地,日渐败落。

  长春嫉妒进财,请来当风水先生的舅舅出谋划策。舅舅出于职业本能,让进财带着他来到王氏的墓地———南山茅竹坡。舅舅登上山头,举目望去,只见群山环抱,聚气生风,前明后暗,左青龙,右白虎,是一块会出宰相的风水宝地,名曰“金秋入海”。长春一听,涕泗横流。舅舅怜惜侄儿,翌日登山涉水,梳理来龙去脉,制订出一个捣毁李府风水的详细方案:铁石岭下33丈有一条阴河,阴河水流向王氏墓下,墓下那条金秋鱼全靠阴河水养着,因此,只要在铁头岭向下挖一口井直通阴河,将麻林河的盐倒入井中,使阴河水碱性增强,置金秋鱼于死地,进财家的风水便可毁于一旦。

  此事自然瞒不过在京当官的进财。他带着一名全国最好的风水先生,马不停蹄赶回家,很快想出一个补救办法:在王氏墓侧砌起一座镇妖宝塔,此塔能使金秋鱼在碱水中生存七天,同时从铁石岭以东的枫树铺引来天湖水灌入盐井,三千人三日三夜终于掘河成功,淡水哗哗流入盐井,将阴河的盐水冲得荡然无存。“金秋鱼”得救了。长春赌性不改,劣运难迁,一蹶不振;进财富不忘本,势不压人,长享福禄。现在,从麻林的许多地名,还可看出当年两家风水相争的激烈场景。

  麻林河里有一种游鱼,椭圆形,白色肚皮。它可有一段苦难身世呢。从前,这河边住着一户四口之家,老娘年过七旬,儿子吴力讨了媳妇,生了一个小女名唤二囡。老娘见无人接后,时时埋怨媳妇,对她百般刁难,非打即骂。儿子为了孝顺,在一旁做声不得。一天,媳妇把二囡叫到跟前,将自己娘家陪嫁的唯一一块白绸布交给女儿,毅然投河自尽。媳妇死后,吴力外出打工糊口,老娘又折磨起二囡来,可怜不满七岁的女孩每日要浆衣洗裳、烧水煮饭,还经常被奶奶打得皮开肉绽,但懂事的二囡从没对父亲说过自己的委屈。有一天老娘对吴力说:“对门陈宝宝要招童养媳,不如把二囡嫁到陈家去,我们就可以吃饱饭了。”儿子不敢顶撞母亲。这时恰好被厨下洗衣的二囡听见,她双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,埋怨父亲无能,痛恨奶奶狠毒,将妈妈留给她的白绸布紧系腰间,径直朝麻林河跑去。她想把苦楚告诉妈妈,她高喊了一声“妈”,话音未落,只见一个漩涡卷来,将她带到了水流深处。原来,善良的河神见二囡年幼弃世投河,便拂动手中云帚,二囡眨眼间变成了一只游鱼。河神对她说,你自由了。游鱼一摆尾,游向了远处……吴力闻讯赶到河边,四处打捞不见女儿尸首,只见一尾游鱼朝他点点头后,游向了河中。吴力悲痛难忍,泣不成声…… 

  传说是文化的象征。麻林桥历来是长沙县的名埠,号称“小长沙”。1977年,这里出土了南朝宋元嘉十年(433年)的徐副买地券,这是我国保存最为完整的南朝墓葬出土的买地券,说明那个时候麻林桥一带的土地买卖非常活跃。明清时,麻林桥是湖南道教发展的中心。正一派道教从江西龙虎山传入长沙,在麻林桥建太清宫,主管长沙、浏阳、望城、汨罗、平江、湘阴诸县事务。辛亥革命后,杨开慧女士曾转学到麻林桥附近的长沙县立第一女子高等小学读书。这里还有距离长沙市区最近的温泉,也是长沙市仅有的两处温泉之一。

  我最感兴趣的,是至今仍流传在麻林桥的不少气象谚语,如“有雨亮四方,无雨顶上光。”“惊蛰鸣雷米似泥,春分有雨病人稀。月中待得逢三卯,到处棉花豆麦佳。”“夏日初一满江红,初二落雨骑禾龙,初三落雨遭干旱,初四落雨在时中。”“秋分天气白云多,到处田中好晚禾。此日若逢雷阵雨,冬来米价看如何。”“初一阴霜损人命,重阳无雨一冬晴,重阳无雨看石山,石山无雾一冬干。”“岁朝宜黑四边天,大雪纷飞是旱年,最好立春晴一日,农夫不用力耕田。”这些民谚,不仅能帮助乡亲们精准地掌握天候气象,而且开启了我的童蒙,让我很早便在诗歌的韵律中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瑰伟。

  那一方水土我曾是多么熟悉,风景旧曾谙,能不忆家乡!虽然我一直没离开家乡太远,但家乡的变化实在太大。战天斗地,物换星移,我能否像大山冲里的红豆杉和珙桐树那样,以繁盛的枝叶与灿烂的花果,应对无法挽留的沧海桑田呢?

《在场》2016·秋/场外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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